靈玉確定一定以及肯定，自己已經不再是劍修了，也從未刻意尋找過凝結劍心之法。可此時此刻，她的丹田之中，安靜懸浮著的，分明就是一顆劍心！

從來沒聽說過法修能結丹劍心的，劍修之所以難以結丹，劍心就是最大的原因。

多少劍修，修煉到築基圓滿，卻不能結丹，只能長久地游歷，只為了尋找凝結劍心的契機，淬煉出一顆通明劍心。

問題是，她根本就沒有過這方面的想法啊！甚至，她就是因為凝結劍心的機緣難尋，節省時間，才會轉為法修。

可是為什麽，她明明已經沒有本命靈劍了，卻在結丹的時候，凝結出了劍心？

老天爺在玩她嗎？要知道是這樣，就算她繼續做劍修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啊！

現在怎麽辦？身為法修的她，卻凝結出了一顆劍心，這是不是代表著，她的本命法寶還是得找把劍？

時間過去好久，靈玉才從震驚中緩過來。不管怎樣，她結丹成功是事實，先出關再說吧，劍心的事，回頭問師父好了。

這般想著，她起身整衣。

築基之時，身體的汙穢已經排出去了，結丹之後，不需要怎麽打理。

她打開閉關室的門，發現外面已經等著一堆人了。

站在最前面的，就是靜思谷值守的執事，見她出來，立刻上前見禮：“恭喜程師叔，金丹大成，大道可期！”

話音落，那些值守弟子及來看熱鬧的修士們齊聲應和：“恭喜程師叔（程師祖），金丹大成，大道可期。”

靈玉面露微笑，擡了擡手：“多謝諸位同門。”說著，隨手拿了個靈石袋丟給執事，“予大家同樂。”

眾人大喜，連聲道謝。

來看熱鬧，順便抓一把喜錢回去，就算不多，也能沾點喜氣啊！

靈玉越過眾人，走向不遠處抱胸微笑的錢家樂。

“錢師兄。”

錢家樂舉起拳頭，輕輕打了下她的肩膀：“我就知道，你能行的。”

靈玉回了他一拳，昂首道：“那是當然，怎麽也不能輸給你太多吧？”

錢家樂大笑起來，搭著她肩道：“輸給我？拜托，你比我強很多好嗎？修為大損，居然只晚了我不到十年就結丹了，我自認沒有這樣的本事！”

靈玉也笑，笑完了，長嘆一口氣：“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，我竟然真的熬過來了。這八十多年，幾乎時時都在煎熬之中……”

這些話，她以前不會說，就怕說了洩氣，也怕好友擔心。現在，她終於熬過這一關，邁入結丹，可以把心口的悶氣吐出來了。

錢家樂看著她，溫柔微笑：“一切都過去了，現在你可以放心了。”

“嗯。”靈玉重重點頭，擡頭看天，“都過去了，撥雲見日，頭頂青天。”

……

回到觀雲峰，蔚無怏和三名弟子已經等著她了。

靈玉拂衣下跪：“弟子謝師尊一路看顧之情。”

修仙之人沒有凡人那麽拘禮，跪拜過於慎重，只有在很嚴謹的場合才會使用，比如祭拜祖師。靈玉這一跪，其中的含義不言自明。

蔚無怏沒有阻止，任由她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，方才微笑擡手：“起來吧。”

“恭喜師姐，結成金丹，更進一步。”丁皓玄、孟希、冷青瓊三人齊聲道賀。

冷青瓊倒罷了，這些年對她的態度在改善，雖然還是有些尷尬，但神情還算坦然。

丁皓玄是他們之中修為最高的，當日拜入蔚無怏門下，就已經築基中期了，而那時，靈玉正好修為盡失。他一直以為，自己會比大師姐早一步結丹，就算當年靈玉重新修煉回來，也沒有動搖過，直到此時……他目光覆雜地看了靈玉一眼，低頭不語。

孟希是最尷尬的一位。他與丁皓玄、冷青瓊不同，個性本身最高傲，又從來沒接觸過靈玉。此時忽然聽說，自己一直不怎麽看在眼裏的大師姐結丹了，這股傲氣頓時沒了立足之地，一時之間無法面對靈玉，只能學師兄低頭不語。

“多謝幾位師弟師妹，”靈玉的神情語氣聽不出任何異常，“望你們也早日結丹，不負師父辛苦教導。”

“是，謹遵師姐教誨。”三人齊聲應道。

蔚無怏面帶微笑地看著這一幕，等他們說完，看向另三名弟子：“知道為師為什麽一直不跟你們提師姐了嗎？”

三名弟子低著頭，不出聲。

蔚無怏繼續說道：“不要小看任何人，你們的實力，還不足以低頭看別人。在你不知道的時候，別人也在拼命地前進，也許一轉眼，對方就站在你們頭上了。”

“……”三人面色通紅，乖乖聽訓。

毫不留情地訓了徒弟一通，蔚無怏揮揮手：“好了，你們下去吧。”

“徒兒告退。”三人齊齊躬身。

這個教訓對他們來說，實在是太深刻了，也沒臉再繼續留在這裏。

靈玉看著他們灰溜溜地走人，不禁心生同情：“師父，他們會不會受刺激太重，反而想不開了？”

“嗯？”蔚無怏想了想，不在意地道，“連這個都受不了，還想當我的徒弟？呵……”

靈玉內心抖了一下。她發現，師父的個性非常地難以形容。說他冷酷，他亦有著溫情的一面，哪怕她丹田碎裂成了廢人，都能不計付出地替她溫養肉身。說他溫情，可操練起徒弟來，簡直不當人，她自己親身經歷過，想必丁皓玄他們也不會例外。

“說吧。”蔚無怏指著旁邊的椅子，示意她坐下，“結丹的情形如何？現在呢？”

他全程關註，只能觀察靈氣運行是否出現異常之類的問題，丹田經脈，是他人無法窺探的，只有自己知道。

說到這個，靈玉有一肚子話要說。

“師父，我這還真有個問題。”她道，“要說結丹的過程，沒什麽可說的，非常順利，就是我最後結成的金丹很古怪。”

“哦？”

靈玉伸出手：“您來看看。”

蔚無怏搭上她的脈門，分出一股真元，探入靈玉體內。嗯，真元充沛，經脈充滿活力，那個秘方果然了得，一點也看不出經脈受過重創……

順著流動的真元進入丹田，蔚無怏秀氣的眉頭慢慢疊起，好一會兒，他才放開：“為什麽會有這麽凜冽的劍氣？你結丹過程中發生了什麽？”

“不知道啊！”靈玉一臉無辜，“我就是按尋常步驟結丹的，自己根本沒有做過什麽，不知道為什麽，金丹凝結的最後一步，突然把劍氣卷了進去。”

“……”蔚無怏又問了一遍，“你真的沒有做過什麽？”

“沒有。”這一點，靈玉非常肯定。

蔚無怏好久沒有說話，靈玉等了好久，忍不住問：“師父，我這樣子，會不會有什麽問題？”

“……應該不會。”蔚無怏說，“你的金丹完好無損，這一點沒有任何問題。”

“那為什麽會變成劍心？我游歷的過程中，從未想過淬煉劍心，亦不曾接觸過任何跟劍修有關的事物。而且，我現在根本沒有本命靈劍，怎麽會結成劍心的呢？”靈玉有滿肚子的疑問，這件事打破了她的認知。

蔚無怏輕輕敲著椅背，思考了好一會兒：“不，你這個，不能說是劍心。”

“嗯？”靈玉不解，將劍氣融入其中，整顆金丹散發著凜冽的劍意，怎麽不是劍心？

“或者說，不是純粹的劍心。”蔚無怏一邊思索一邊道，“你祖師門下，亦有劍修，為師見過他們的劍心，通體皆由劍氣凝成，包含著他們對劍道的理解。你的卻不是這樣，有劍氣，有劍意，亦有劍道，卻失之純粹。”

靈玉的神情漸漸凝重起來：“那，會不會有後遺癥？”她做過劍修，對劍修的了解比一般人多。劍修就是要純粹，劍氣無痕，劍意流暢，劍心通明，越純粹，能達到的境界越高。

為什麽紫霄劍派在滄溟界號稱劍修第一？就是因為他們整個門派除了劍修，別無其他，而紫氣更是天底下第一等至清至純之物。

終身只修一劍，已經說明了他們的態度。

回想起來，靈玉一開始走的，就不是尋常路。水火劍氣、五行劍訣……哪一樣不是講究合，而非純？當然了，並不是說，劍修只能夠修一種劍氣，而是她的路越走越奇怪。後來幹脆轉為法修，便是如此，性格所限，亦是資質所限，與其強行成為一個劍修，不如順其自然，走自己的路。

而此時此刻，就更奇怪了。她居然在結丹的時候，將劍氣融入其中，成了一顆不純粹的劍心。這顆劍心的底子，是法修的金丹，這一點無可辯駁，但在金丹凝結完成的一刻，又融入了劍氣與劍意。就好像，曾經的那個劍修程靈玉，被現在的這個程靈玉吸收了，合為一體。

靈玉實在不知道，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。劍氣融入金丹，她以後操縱劍氣得心應手，然而，她不是劍修，沒辦法像真正劍修那樣，發揮出全部的劍修之力。

蔚無怏想來想去，都沒辦法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，他活了四百多年，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！

“這樣吧，你隨我一起去拜見你師祖，讓他看看。如果真有問題，趁早解決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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